散文 | 沿路高跷

发布时间:2024-10-15 07:00:00


                           沿路高跷



我是很少回故乡的。

幼时离开这里,如今已经长大,再回来看看。

晚饭后,来广场透气,刚巧看见扭秧歌。

鼓声唢呐声一响,扭秧歌的老人们就自发地带着彩扇和丝巾来了,事先并无安排,但他们近百号人仍能默契地排三列,在广场上持着不太标准的秧歌步慢走。

姑姑说这儿原是有高跷的,是镇子组织的高跷队,后来不表演了,今天却幸运地看到了走高跷。

高跷队一来,业余的便被挤到一边,只留下空阔的场地给他们。

只见一人带头大步流星往前试了几步,那步伐是我穿厚跟的鞋都不敢走的,一米高的木棍支着地,那人真像巨人一般,收放自如。

一边花样转着扇子,一边迈着四方步,只有亲眼所见方能懂得这震撼。

但我最爱看的并不是这些,而是敲锣打鼓的那帮中年人。

打鼓的排成一排,最中间一位是个女人,扎着蓬松马尾,打鼓打到激情处甩两甩,我看倒真是像马尾巴,她也和骏马一样,虽未动,气势如驰骋千里。


                            杂乱记忆



儿时的记忆一点点涌现。

六七岁的事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有零星片段仍叫我念念不忘。

家里是做饭店的,镇子上独一份的砂锅,加上奶奶和妈妈掌勺,两位女厨师的技术精湛,所以每天都是忙的。

忙得团团转的时候,我只能坐在饭店门口的小板凳上啃烧饼,和看门的小狗作伴。

如今,姑姑接管了镇子的饭店,人人都说厨艺大不如前,用菜也不比以前实惠量多,但每每回来看到那个老地方,心里总是酸涩不已。

人总是会美化回忆,我也不例外。

离开家乡前那次元宵节,我也看过一场高跷。

那次高跷表演,不只是在广场阔步,而是顾及到了整个镇子,高跷队员变着花样地走,鼓声震天。

但当时的我小得可怜,被这些两米来高的巨人吓得憋不住哭了出来,爸爸笑我胆小,他不知道,那时小小的我已经知道要离开家乡的消息,又如何淡定?

那时的我伤感难过,现在却有些怀念,也许是即将要离家,那场高跷是我看过最好看的一次。

长大得很早,成熟得很快,儿时很少被关照的我时常恋痛,无论是肌肤还是感官,那些难过,那些疼痛——我都想不断地经历几百遍,让我的思想越来越深刻。

天渐暗,广场上的人也越来越少。

高跷队仍在卖力地舞着,敲鼓声也不见小。

“回家吗?”

“再看看,再看一会儿。”



                            雨停歌浅



雨。

怕雨天路滑,还没等雨大,高跷队都卸下高跷回去了。一时间,广场上已经没有人走动了。

卡车将锣鼓都拉走,打得尽兴的女人男人们也已经回家避雨。

淅沥沥的雨不至于把人淋透,我慢悠悠地往屋里走。

路灯下地雨丝越来越密,越来越快,像是缠绵不绝的丝线拢住了整个天空,蒙蒙的雾气起来,不禁让陷进回忆的我喉咙一紧。

这场雨仿佛将过去与现在隔断。

细雨请走了高跷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看到这样热闹的景象,又劝我放下,高跷走了,我也要走了,总是要告别过去,迎一迎新的开始。

第二天中午又要离开这里,偶然看见雨后败落的小小的花瓣,是杏花的花瓣。

不知现在的我是什么感情,只看见经常出没在门口的流浪猫,看见广场中央生长了百年的古树,看见开着卡车卖西瓜的大叔,看见立在墙边用来走高跷的长沿扇子。

明明再稀松平常的景象,我恨不能全部刻在我的脑海,连带那惨淡的落红,都要一起记下。

车慢慢启动了,现在正是最热的时间,昨晚的雨让气温降了一两度,但仍是太阳高照,我却能隐约感受到昨夜的雨疏风骤,那样冰凉。

今日一抹艳阳,照在大地,溢满入街巷,暖暖地安慰着我,孩子莫哭,莫哭。想家了大可以回头看,街景虽百变沧桑,浓浓情谊却始终将人包裹。

雨停歌声亦浅浅,唯有爽朗的我,像走高跷一般大步向阳,回头与否,都牵制不住此刻自由的我。

不知哪天,也许是离家上学前夕,偶然翻到曾经用手机记录下来的高跷秧歌,看着视频中那位热情奔放的敲鼓女人,她好似要从手机里跳出来了。

我知道那并不是幻觉,只是我的夸大,将乡情与怀念寄托于她,寄托于当时的三分月色,寄托于我儿时复杂情绪感染下看哭的高跷秧歌。

梦醒时分,我已坐在现实之上,留恋之下,念念不忘的过去,算是放下罢了,也算是我思绪纷繁,当时拍下的照片也依旧常看常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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