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狭小，日子紧凑，

愿我们能守住细碎的美好。

生命里有连绵不断的悲苦和这悲苦之上的故事，我爱死了这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生。我爱着人生里涌现的骄傲和低处的迷雾。我感谢我自己卑微而鲜活地存在。

——余秀华《无端欢喜》

一

在超长待机的寒假里，我爱上了漫步。我很享受独自漫步，漫无目的地走，放空了自我，跳脱的思绪没有尽头的围堵。我亦欣喜于与家人一道前行——异乡求学，远方的路终究是忽明又忽暗，人来人往却难以驻足寒暄。家乡的路总给我一种踏实感，盈满了宽慰，似乎没有来由。

恰是三八妇女节，父亲说要请我和母亲搓一顿。鼓腹含和后，母亲便前赴与姐妹伴的下一场约。闲来无事，我邀父亲一同去散散步，既可消食，又可放松，何不乐哉？

从繁华的夜市前往静谧的老城区小巷，我的脑海中不住地浮现着一个词，短暂逃离。不知逃离的是喧嚣，还是逃避自己的迷惘。随着年岁的增长，我好像对自我空间的渴求愈发强烈，这是一种有别于孤僻的孤独，是自己把自己充实地存在，是自己让自己富有了安全感。《孤独六讲》中说，在孤独中有一种很饱满的东西存在。不错，是这种感觉。我们需要与熟悉之人亲密交往后的欢愉，而那偶尔与自己对话的私密空间，在我看来，不失为疲惫生活的救赎品。因此，与父母的热切交谈渐渐不常在了，就好比两条铁轨，分离，交复，再分离，总有交集，但散是常态——大家总归要忙于各自。老城区的道路不宽，但足以容纳下并排行走的成群之人。我和父亲走着，时而打趣几句，接着是相对无言，唯听得蝉鸣。忘记了是谁先开的口，话题变得不再贫瘠，家长里短，未来规划，甚至是我未曾参与的过去……一字一句，一颦一笑，熟悉而陌生的亲切感扑面而来。长乐未央，这是我在那一刻突如其来的强烈心愿。

面前是一个车来车往的十字路口。路灯高耸，光散射在晚来的风里，与细微的粒子纠缠一番，再不舍地掉落。它们总会与车刺眼的灯光撞个满怀，我的眼前，是急促追逐着纷乱。父亲左观右察了一会儿，倏而，拉起了我的胳膊，径直穿过了马路。短短的十几秒，没齿难忘。我突然意识到，在他心里，我一直是一个小孩，也永远会是。我自以为的渐行渐远，只不过是我们的脚步行进于地图的两端，只不过是我们都必须为自己人生中不同阶段的任务拼命，没有谁能永远陪你漫步于坦途。

我们继续漫步着，顺着江奔流的方向。江水独自前行，江水终有交汇，江水或达彼岸。而我，迷惘殆尽。

我依然追求孤独中的饱满，“自我圆满的孤独不该被人打扰”。诚然，我的孤独改变了方向，不该让所谓的自我认知吞噬了与亲近之人本该有的亲密。彼此独立，相互依赖，我爱在家乡的路上漫步，来由不再模糊。

金庸老先生曾写道，你看天上白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离合，亦复如斯。我走，他也走，走不散，走不乱。

三月感想

二

昨日深夜，手机里突然弹出一条消息推送：“你曾经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后来呢？”盯着这条消息，我愣了许久。幼时自己大声述说理想的画面还历历在目，那时的勇气，大概是如今难以复得的珍宝。曾经想成为一个很厉害的大人，如今却与平庸做着斗争。这似乎是大多数人的生活，而大多数人也因此不断挣扎。我也不例外。

扎西拉姆说，欢喜承受大自然的每一落笔，笔笔都是天意，生命没有败笔。执着于过去是人的本性，“我本可以”成为大多数人失意后的说辞。拼尽全力后的落败，与终点线的一步之遥，光是听着就令人痛惜，更别说亲身经历了。我想起了一位我很喜爱的运动员，少年时就被成为“天才少女”，天赋极高的她被所有人寄予殷切期望。她也十分争气，各种比赛的冠军不断收入囊中，可唯独被视为运动生涯天花板的世锦赛个人项冠军和奥运会个人项冠军，似乎与她无缘。2016年里约奥运会，她代表国家队参加了团体赛，与单人项目失之交臂。2017年的世锦赛，被大家视为夺冠大热门的她，却止步女单半决赛。接二连三的打击，众多媒体为她贴上了“命运多舛”的标签。然而，赛后的她只在采访区留下了“目标不变，初心不改”这么一句话。在往后的日子里，随着小运动员的迅速成长，中生代的逐渐成熟，作为老运动员的她时常受到冲击，看好她的人越来越少。回应外界的，永远是她的努力拼搏。2019年的世锦赛，她在女单决赛中打败了最强劲的对手之一，登台夺魁。她说，我觉得我值得这个冠军，只不过它来得晚了一些。她成为了她想成为的人，她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在这个内卷肆意横起的时代，我确实有过不少的自我怀疑。那些被每个落笔侵蚀后的痛感，终究会被时间抚平。然后呢？我是该继续执着于我想要的，还是就此放弃？当我询问他人这个问题时，听到的答案大多数都是“没这个勇气了”。对生活最大的敬意，不过是不再用当下的眼光去看待从前的事与人。与其说是将自己从这个时空抽离，不如说是和自己和解。或许你还对曾经所想念念不忘，又或者你有了新的目标，但无论如何，请别失去“我想”的勇气，因为世界并不仅限于这里。当你回看曾经的自己，你会望见一种永恒——永远在路上。

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停下。我好像不再纠结于自己是否成为曾经理想中的那类人。稍看过生活的荆棘，我们拥有了刺破混沌的锋芒，也许此时自己所想要的，更适合与这个世界打个照面。向前走，别回头。

也许会落空，也许会普通，一定只有路口，没有尽头。路还长，慢慢走。

四月随笔

愿你的生命中有够多的云翳，

来营造一个美丽的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