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一篇不合格的游记。
只剩下三两幕的话剧,被剪去大半的报纸,没有叶子的玫瑰——如果这些你都不置一词,那便跟我一起走走看看吧。
我喜欢书店。我会常常造访城市中心的知名书店,也会盯上某家不随主流的独立书店,搭上一小时地铁钻进那儿的书堆。我因先锋而爱上南京,因不在而爱上厦门,因方所而爱上成都。虽然人人都说,在长沙,吃是头等大事,那么我的这趟长沙旅程,一开始便是奔着可能在外人看来并不主流的目的地而去。
那个故事,是在止间书店发生的。我不是第一次去止间了,就书而言,并没什么惊奇的遭遇。至于掏出不少预算,咬牙买下某本不算神妙但与我一拍即合的书,倒的确激起我久违的存在的喜悦。
自那一刻,这趟旅程对我而言便已完满了。我别无所求。但继续走下去,也仍被月亮砸了满头。
那时我走到柜台,打算问询是否有徐复观的书籍。一位身着风衣的异国女士正用英语说着,她想找中国诗歌的英文译本。没有李白,现代诗也行。工作人员一番查询后,把她带到一个不远处的书架前。
我忍不住走过去。那位女士仍在皱眉寻找,手上拿着鲁迅文集和张爱玲的小说。于是我蹲下身来,一同搜寻,终于在茫茫的外文小说中看见了一本王维的诗集,递给她,用我并不熟练的英语说:“I believe this is what you’re looking for.”
她惊喜地回答:“Thank you. You’re an angel.”
我便顺理成章地与她聊了起来,我的口语并不很好,她为了照顾我,也努力搜寻脑海里不多的中文词汇:关于鲁迅;关于我对诗歌的了解从何而来、一部分创作的经历;关于彼此最爱的诗人——实在是艰难的抉择,不过我们都喜欢Wordsworth;关于她缘何对中国诗歌感兴趣,以及她中文老师对她在文学上的影响。
我们在书店门口分手时她问我:“Would you be a writer?”
我只好回答:“I don’t know yet.”作家的确是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有过的梦想职业,而这句话是如何变成了过去时,我并不清楚。
“I’m sure I’ll see you again.”
很俗套的话语,但也许承载了我整个旅途中最多的真诚。
离开止间以后,我在那一天之内又兜兜转转走过了培荣、卡佛和十二时辰。返回住处时,已是很晚了。长沙的夜,有着热腾腾的人烟,闹哄哄的嘈杂,月亮高高挂在夜幕中,空气里泛起一层薄雾,湿湿冷冷。能在平常的生活中拥有这样一天,漫步在他乡夜晚的街道上,实在是一种很微妙的情感。
至此,我不打算再叙述更多了。你也看到了,我的文字贫瘠得要用加过滤镜的照片来填补。这一串缺乏激情的字句,是代表着这旅行实际上的乏味,还是在平静的湖面下保护着恒久的火山,我不知道。但愿是后者。
无论去向何处,我都不可避免地寻找着自己的私人花园。外面美好的事物,并非为了进入我的记忆而存在;然而此刻我只能如此记忆了,书写着片面的事实,创造着不完满。
C’est la vie.
Copyright© 2020 文化传播学院 All Rights Reserved
技术支持:天润顺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