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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阿方索·卡隆公开声称:“这部影片描述了他生命中的那段历史,深深刻下的社会与时光,如留下的伤疤一般,让我们每一个个体的生命发生转变。时间和空间包含着我们个体,既定义了我们,也将我们与同一时空下的他人联系起来。这是一次关于墨西哥社会阶层的探索,其中的等级与种族问题盘根错节;但首先,这是一幅养育我、与我有着亲密关系的女性们的肖像画,它关于了爱的识别,穿越了时间、空间与回忆。”
带着泡沫的水花一遍又一遍洗刷着格纹地板。这是《罗马》接近四分钟的开头所呈现的画面。没有对白与剧情,却轻易地将观众引进名为宁静的黑白世界。
《罗马》围绕着墨西哥城一家中产家庭展开主线,主要讲的是两个女人的故事,女佣人克里奥与女主人索菲亚,分别被丈夫与情人抛弃而勇敢告别过去,不同的阶级与身份,同样的重生与寻找自我。
在这样一个故事里,影片似乎笼罩着女权主义的色彩,缺乏男性主角的光芒,但我相信,看一部电影好不好,主要是看它有什么,而不是没有什么。
影片刚开始不久,是男主人回家的一段镜头切换,硕大的车身来来回回反复适应空间狭窄的车库,车轮碾压未来得及清理的狗屎,车身碰撞蹭刮,最后甚至只能从副驾出来——暗示了家庭的不合,预示了后期婚姻的破裂。女主人挣扎过、痛苦过,但她最终选择独立与坚强,寻求生活的变革。
被丈夫背叛的女主人依然用爱温暖每一个孩子,在得知丈夫背叛后让孩子们写信给父亲表达爱意,在家庭旅行后告诉他们父亲离开了,但父亲仍然深爱着孩子们。
这不是对丈夫的挽回,这是母性之伟大。
克里奥为了与抛弃自己的情人做告别,跟着引领来到了乡下的训练场。在这,恰逢美国大师到来指导一二:“唯一的奇迹,取决于自己的意念中。”说完,便表演起了蒙着眼睛单脚独立的“绝技”。
有趣的是,外表强壮、功夫高强的男儿们无一做到,一旁旁观、外表柔弱的克里奥稳当不已。
情人用武力虚张声势恐吓克里奥,恰恰掩饰了内心的不安与懦弱,和克里奥与过去作别的勇气形成鲜明对比。这正不意味着最强大的力量来源于内心深处?磨难无言,却将生命开出一朵鲜花。
在《罗马》中,更深层次描绘的是墨西哥阶级种族对立的大背景。
圣诞节,白人们在大屋子里狂欢,而印第安裔佣人们挤在地下室共舞。一场大火,冲锋在前的是佣人们,白人佣主在其身后对此情此景悠然感叹。无一不在铺垫着一场革命的爆发。
有人说导演对于革命的认识过于浅薄,而这样一部关于童年回忆的“私人”创作,或许导演只是在还原记忆中的事件。而导演作为影片中中产阶级家庭的一位孩子的原型,自言在影片中对自己产生了反思和自省的想法,私认为于婆婆在医院里登记时根本不了解女佣的情节有所体现,而这受人诟病的中产阶级“同情视角”,或许只是导演的有意为之。
影片中最最令人怅然的部分,莫过于在墨西哥特拉特洛尔科运动暴乱里,克里奥被政府下派镇压学生群体的情人的枪所指,巨大的情感波动使羊水破裂,最终未出世的孩子胎死腹中。
另一层面上,克里奥腹中的死胎也与墨西哥运动的流产形成对应,小人物与大时代的悲剧作结。
关于特拉特洛尔科事件,有兴趣的自行了解墨西哥历史与拉美大背景。
《民主的浪漫:当代墨西哥民众的无声抗议》(美)顾德民Matthew C. Gutmann
《桑切斯的孩子们》奥斯卡•刘易斯(Oscar Lewis,1914-1970)
《佩德罗·巴拉莫》胡安·鲁尔福(1918—1986)
女主人换了一辆适合车库的小车,带着孩子与女佣游玩散心,参加了家庭会议的女佣人真正融入了这个家庭,是相同的遭遇连结起两个女人的情感。一次玩水,两个小孩被卷进海浪之中,克里奥不顾安危救下他们。平滑的运镜却扣人心弦,这是我此片最喜欢的长镜头之一。
劫后余生,克里奥终于说出心底那一句:“我本来就不想生下她。”这是何等的一种情感,是对苦难的控诉,更是与苦难的和解。
“我们很爱你,克里奥。”幸好,我们与苦难共生,却还有彼此。
影片的最后,演职人员表滚动完毕后,字幕中出现一行小字:
"Shantih Shantih Shantih."
Shantih出自梵文,意味着内心平和。一般在经文最后出现三遍,意味着三重苦(肉体之苦、自然力之苦、灵魂之苦)的消除。
虽然人生之苦难以消除,但仍需抱着一丝希望,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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