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为知，感性为觉

“2022返乡故事”主题实践活动

特等奖作品

作者：邹沁柯

我国已经进入老龄化社会且老龄化程度不断加深，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预测，到2050年，中国将成为全球老龄化最为严重的国家，养老问题涉及到每一个家庭。

缘起

在我居住地不到500米的地方，就是一家养老服务机构。但因为它的四周种有茂密的树木，加之光线昏暗、外形破败，导致我一直以为是一栋待拆建筑。直到一次偶然，我乘车路过，看到二、三老人坐在二楼呆呆地往外望，才透过簇拥的树枝望见了“养老服务”等隐约几字。到家后，忆及老人坐在窗边的神态、眼神，久久无法释怀。他们的孤独打动了我，也让我对这些居住在养老机构的老年人群体产生了兴趣。于是，通过父母联系到了老伴住在养老院的蓝阿姨。

老人望向窗外

但很可惜，因为疫情原因没办法亲临蓝阿姨老伴的养老院，只能听蓝阿姨口述。

“妹妹（小姑娘）来啦，新年好啊！快坐，快坐。想吃撒子斗吃，莫跟我客气哈。”门将将开了一半，蓝阿姨就倒豆子般把话全部抖了个干净，让我插不进一句。一番寒暄之后，我切入了正题。

“是这样的蓝阿姨，我听说你的老伴现在住在养老院？我想了解一下他在养老院过的怎么样。”

“嗯，我知道。你妈和我说了。”提起这件事，蓝阿姨仔细想了想，“该从哪说起呢……”

鄙视链

蓝阿姨的老伴几年前得了帕金森综合症，早先症状还不明显时，生活还能自理，蓝阿姨偶尔在旁边帮衬着，两人日子勉强凑合。但随着病情日益恶化，蓝阿姨的老伴逐渐丧失了生活自理能力：无法走路、无法站立，到最后不仅无法说话，甚至还要人随时防止他咬到自己的舌头。但随着蓝阿姨年龄的增长，她的精力有限，逐渐无法承担起照顾老人的职责。在一番商议、几经考察后，才选定了现在这家养老院。

“你不知道，我找的还是我们那边比较好的养老院了，没想到还这样。”蓝阿姨称，养老院内存在严重的鄙视链现象：生活能自理的＞生活不能自理但口齿清晰的＞生活不能自理且不能说话的；除此之外，有家人探望的＞没有人探望的。“我的老伴是个半瘫，但好在我没事每个星期都要去一趟，才看见生活在那里的其他没人探望的老人有多惨。”

和蓝阿姨老伴同一间房的一共有十几个老人，有男有女，都无差别地睡在一间房间。因为都是瘫痪在床的老人，护工定时就要为老人们清洗身体。而在清洗时，为了快捷方便，提供效率，一个房间，护工只用一张毛巾。擦洗完上个人，就在盆子里一洗，马上开始擦下个，男的擦完擦女的。这样一圈下来，可能一个小时都要不了。除此之外，大多数老人都是大小便无法自理，为了省事，衣服是不会被穿在老人身上的，就这么让人赤条条的裹在被子里。那些漏尿的老人，就会被护工用塑料袋一捆，捆一天，直到袋子都发臭也不会换。

为了和养老院的护工搞好关系，蓝阿姨每周去都会给护工带水果，逢年过节，包红包不说，还会买一些特价的裤子送给护工。可即使这样，她的老伴依旧没有得到优待。蓝阿姨给老伴专门准备的毛巾，因为护工怕麻烦，只用过几次。她的老伴因为经常把尿尿到床上，就会被护工责罚，把他的胳膊捏的青一块紫一块。每次蓝阿姨去看他，他就咿咿呀呀地向蓝阿姨比划自己身上的伤，拼命地想把袖子薅起来，让她看。而有些老人则更惨，因为长时间无法翻身，背后的褥疮让他们剧烈挣扎，稍不留神就会掉在地上。护工扶了几次之后，为了避免他们在掉下床，就会哪绳子把他们的四肢绑在床上固定，让他们无法挣扎。

“为什么不到相关部门去投诉呢？就这样让他们为所欲为吗？”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开口打断了她。

“有用吗？我老头子还在那呢，要是被他们知道了，他们还不一定怎么折磨他呢。而且那里的护工都是从周边农村来的，走了一波还有一波，你投诉得完吗？就算真的要投诉，也没有证据。说不好听点，得那些病的，连儿女都不想管了，你能指望那些护工能有多好的耐心？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啊。”

我一时不知道如何该回应这些问题，蓝阿姨就继续讲了下去。三餐的食物是由几种菜和饭碾成羹喂下去、护工不给老人传新衣服，把它们压在柜子里发霉、偷偷把老人的衣物拿去给自己的亲戚穿或者卖了、怕老人走丢，就只给他们一层楼的活动范围……蓝阿姨后面又说了很多，但我眼前，一直浮现着老人像精神病人一样四肢被绑在床上，努力挣扎的样子。蓝阿姨最后感叹：“这些人奋斗了一辈子啊，年轻时经历了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事都活下来了。没想到老了老了，就这样没有尊严的躺在床上任人摆布，活受罪。”

改革

重庆市鸡冠石镇辖区人总人口12423人，主要由农转非人员、拆迁安置户、本地村民组成，其中60岁以上老年人约3720人，占总人口29.9%。从鸡冠石镇政府坐车向山上走，经过十多分钟的颠簸，就到了鸡冠石镇养老服务中心。据工作人员称，鸡冠石镇养老服务中心面向辖区高龄、失能失智、特困且无赡养人或无法定扶养人的特殊群体提供兜底性基本生活服务。当前收住了6名老人，其中有5名都是失能失智老人，这些老人在敬老院已经生活很多年了，最长的已有29年。

鸡冠石社区养老服务中心

为了更好地探索养老服务如何运转，我参与了该地政府的养老服务改造活动。在实地调查后发现，当地根据不同老人的不同服务需求，鸡冠石镇综合分析老年人年龄层次、知识结构、健康状况、养老需求等情况，对辖区老人实行红、黄、绿三色分类动态管理，分类提供养老、助老、托老服务。

老人健康档案

将自立能力较弱，体弱多病，需要生活照料与医疗保健的老人划分为“红色老人”。养老服务中心（站）提供日间托养服务，对个别老人实行兜底保障，社区食堂提供饮食服务，组建志愿服务队开展老年人帮扶活动。将生活可自立、基本生存得到满足，需要精神慰藉的老人划分为“黄色老人”。针对此类老人镇、村社区心理咨询室链接专业人才不定期上门开展心理疏导。将身体和精神状况比较好，无生存烦恼，追求个人价值实现的老人划分为“绿色老人”。针对此类老人建立“银龄能人坊”，引导有能力的老年人继续发光发热，助推辖区各项工作。

除此之外，鸡冠石镇还建立了上门服务队、文体服务队、技能培训队、社区服务队等4支养老服务队伍，各有侧重开展志愿服务，实现不同色彩老人都有彩色人生。

一是爱心互助队。主要由卫生院、社区、社会组织、企业、派出所等单位及部分“绿色老人”组成，主要面向“红色老人” 提供上门体检、线上就医、建立健康档案、送“暖心汤”、“爱心近邻”等服务。如陪诊、入户保洁、缴纳水电费、购买生活用品等，还比如“爱心敲敲门”活动由社区志愿者每日上门看望独居老人，在镇卫生院开设就医绿色通道，对有需要的“红色老人” 进行及时送医和救助。

二是文艺表演队。发动社区“黄色老人”和“绿色老人”中有文体特长和爱好的组成文艺队、兴趣小组，开展舞蹈唱歌、书法绘画、棋牌摄影、瑜伽、乒乓球等培训，并在全镇重要文艺演出时展示表演。

三是技能培训队。链接全区资源聘请专家学者组建3支公益课堂义工讲师团，设8个兴趣小组，主要面向“绿色老人”开展知识技能培训。如老年智能手机学习小组，金融防诈骗学习小组等。

老年智能手机学习小组

金融防诈骗学习小组

四是社区志愿队。挖掘“绿色老人”中的“能人”，发挥特长、体现价值，让其担任居民组长、楼栋长、网格员服务辖区建设，引导老人扮演政策宣讲人、群众贴心人、意见收集人角色，激发老年人政治使命感和社会责任感，实现老人“被社会需要”的心理需求。

马上留步文明劝导

全民动手

通过对鸡冠石镇的实地调研，和项目策划中，我发现政府和社区对养老服务建设下了很大的功夫。但在对活动成效的走访过程中，我发现，居民们的反响并不热烈，部分甚至还具有抵触情绪。

养老问题，如何面对？

家住鸡冠石镇石门社区的李阿姨是在走访过程中主动找到我们的。上来第一句就是问我们，为什么这种活动不在小区内大范围开展。“每次这种活动，参加的翻来覆去就是她们几个，你说你们搞勒种活动，意义在哪里嘛？”王阿姨还说，这个小区，大多都是退了休的干部、老师，多才多艺的有很多。但每次社区举办活动，都是选那几个在居委会干事的阿姨去，导致剩下的老人没有参与感。而当问道为什么不自己组织活动时，李阿姨表示，没有相应的场地可以提供。社区组织老人活动的房间，常常是大门紧闭，即使是想排个舞，也苦于没有场地可用。但当我们上楼时，老年志愿队的阿姨们竟主动提及李阿姨，说李阿姨个性古怪，没人愿意和她往来，有这种好事没有轮到她，才对这类事抱有怨言，认为是摆拍。

同样的事也发生在二楼的刘奶奶家。老旧的小区总是因为承载了太多过去的人或者记忆而显得摇摇欲坠，作为回报，老人们也会用自己仅存的年岁陪伴着老楼。顺着狭窄逼仄的楼梯向上，脚步声就会惊起楼道间的声控灯，照在挤在楼梯间的铁门上。为了高效完成“社区医生进社区”的活动，我们从六楼到一楼选取了三家作为第一批的受益者。最开始的两家整洁明亮，门口堆放着子女春节送的水果、补品。老人一个人坐在家里，面对来势汹汹的一群人，关心的是自己屋子里是否整洁。嘴里絮叨着过年没有怎么打扫，一边对前来问诊的医生含糊其词，却不断地想把话题引向门口新买的鞋柜。在做了常规“三高”检测后，我们一行人从门口涌向楼梯间。当地的居委会大妈和医生耳语了几句，就进入了最后一家，也就是刘奶奶的家。

推开门，首先看到的就是堆在角落的一张八仙桌。桌上散乱堆放着杂物，布满了灰尘。几条长凳横七竖八地分布在房间四周，与之相衬的是四面脱落了墙皮后灰白相间的墙。屋内窗帘紧闭，一张略微倾斜的床放在了本该是阳台的地方；而厨房和厕所没有地砖，仅仅由水泥铺陈。进门口单薄的“福”字是房间里仅存的年味。从四楼到二楼，仅仅两层的距离，却像是相隔半个世纪。刘奶奶的腿水肿严重，随行的医生查看后建议去医院进行进一步的诊断和筛查。可刘奶奶只是以单节字符含糊地应答，我们只好不了了之。

社区医生为刘奶奶检查

养老问题，如何解决？

在实地调查、询问中我们不难看到，政府国家对养老问题不能说是不作为。但是，无论是养老院养老，抑或是近几年提出的居家养老、社区养老、互助养老，好像都没有办法击中老年人心中的痛点，让老人们的老年生活过得更加舒心、安心、开心。

社区里的老人们认为社区养老活动不过是一阵风似的业绩冲刺，“送温暖”服务更多的是摆拍和虚假宣传，而社区的养老活动则不会把自己纳入范围之中。政府修缮的多功能室得不到充分的利用，导致资源被闲置从而造成浪费。普通养老院中的老人活动空间狭小，面临着居住面积、卫生、活动环境等突出问题。除此之外，只有公共场合才配有电视机，也大大限制了老人们文娱活动。与此同时，专业护理培训机构与社会需求、护工薪资与工作量的不匹配，则导致了专业护理人员和管理人员的短缺和专业人才流失。

随着老年进程的加快，我国养老服务业呈现出快速发展的趋势，但是仍然存在很多需要改进之处。在政府资金投入、大力扶持的同时，也不能忽略家庭对老人养老的介入。尤其是处在我国“以孝为先”的文化背景下，依托我国独特的历史文化底蕴，发展“文化养老”，在丰富老龄人口的精神文化生活的同时，形成自身在养老服务业方面的特色。

当我们垂垂老矣，我们渴望的是完善的养老服务体系，而推动体系进程的人，不在别人，而在你我。

采访

问：在写作开始之前，是否有考虑过别的选题，为什么最终选择了这个选题？

答：选这个选题的原因，我在文章里也写了，就是我有一回坐公交，看到有一个人站在那里往外看，我定睛一看，是一个老人，再定睛一看，发现那里是一个养老服务中心。

问：在实践活动中，包括调查和创作，你有遇到什么困难吗？

答：还好吧，就是都是蛮顺利的。定了选题之后，我就大概构思了一下有哪些方面。说到养老，那肯定要找几个人来采访吧，就是要那种正儿八经去过养老院的。这些是个体，再上升一下，上升到政府方面。其实后面的东西是要根据第一部分的走访，如果第一部分没有什么问题，那这个选题也做不了了。联系受访者也是挺顺利的，比如要联系相关部门，我就跑过去问问，就是说可不可以接受采访，我们顺便帮你宣传宣传。

问：当时你进行采访时，采访对象是什么反应？

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觉得就是当你定下选题之后，后面的事情就是水到渠成的了。

问：有没有特别喜欢自己文中的一段，或是在某一段花费的时间精力最多，为什么？

答：就是前期构思花费的精力最多，后面就像前面说的水到渠成了。

问：假设你这篇文章可以在报纸上刊发了，你觉得你的文章哪里还可以更加精进？

答：我觉得文字还不够凝练，表达方面还不够有场景感，段落的分配和总体的布局还是差一点，数据也不够，我更像讲一个故事。其实养老这个事情就像一个点，它可以释放很多问题，但是我只打了一个点，我应该再往更深更广的地方去写一写，就是应该去查阅更多资料，这方面我甚至不能说是欠缺，我是一点都没有。因为时间不够，真的很仓促。

问：在这次返乡调查实践活动中，你有没有什么印象比较深刻的事情？

答：就是其实这个养老问题其实是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的。我寒假去实习，我公司策划了相关的活动，但是这个活动，它是浮在表面的，真正的养老问题是没有得到怎么改善的。

问：你觉得通过这次活动你有什么收获吗？

答：收获啊，体会到了调查的重要性。